我們能夠輕易地發覺現象的發生,卻極難察覺它所來自的開端。就喬的同事們來說,他們始終不能理解喬的詭計是從何時開始的;對於喬而言,開端則始於一件微不足道的細節。此時,喬正試圖爬上到達樓上的階梯,但並不希望任何人發現他上樓。

 

  他開始尋找任何能夠達到目標的方法:他正處於二樓,上樓與下樓的樓梯並連著,二樓通往樓下大廳的半途有道木門;木門總會在人們開啟與關閉它時,發出讓人頭皮發麻的巨大聲響。樓梯旁有著他的同事們,正試圖將他們自己活埋到逐漸堆高的文牘堆底下。他可以選擇不發出聲音地穿越他們的座位,盡量在不在他們座位間的狹小空隙中碰出聲響;但這極為困難,更別提到那些習慣糟糕的同事們,總慣於將尚未整理的文件堆放在走道旁,讓原本狹隘的間隙變得更難通行。

 

  他像平常般粗魯地擠向同事們的座位旁,碰撞出響亮的聲響。

 

  「讓我來先幫助你們將文件搬下樓吧!」喬對他的同事們說:「讓我來幫助你們搬文件下樓吧。」他接著又說了一次,直到他們願意稍稍地將他們的腦袋從文件堆中挖出,將注意轉移到細小鉛字與紅色印泥以外的事情上──他們茫然地盯著喬,過了一陣子,才忽然意識到半分鐘前,喬正對著他們說話的事實;以及他又再次碰歪了他們精心量取的座位間隔。他們總是令人詫異地在微小枝節上浪費氣力──即便只是如間隔的失準或桌上的筆筒錯置這類事上,也能造成他們極大的不耐。他們不耐地將眉毛與鼻頭扭曲成一團,就像喬是朝天落在他們文件上頭的蒼蠅屍體。

 

  時候才剛接近正午,還未到平常迫切需要將文件堆搬下樓的時間,不過,他們還是毫不懷疑地將已經被整理打包完整的文件堆放到了喬的面前。文件堆並不十分沉重,但仍然不是能夠在一次之內達成搬運目標的重量;如果依照一般成年人能夠費盡全力搬運,也必須花上兩次的搬運流程才能夠達成這個目標。

 

  他抱起了其中一部分,一邊觀察著他的同事們。他將全部的文件都堆放在地上。喬先將文件分堆成三份,並搬了其中一份下樓。下樓的途中他絆到了他們放在地上的其他文件,碰歪了桌子,讓樓梯間的木門在他闔上時發出刺耳的聲響;另一次鐵鏽摩擦的噪音中,他回到了二樓文堆前。接下來的步驟就容易得多,他搬起了另一堆文件,第二次下了樓梯,並讓木門同樣地在自己的下樓與重新上樓間發出噪音。而最後一次──他扭開了下樓的門,搬完了最後一疊文件,再回到二樓時才關上木門。最後,喬輕手輕腳地回到二樓,逐階踏上了並連的上樓階梯,進入了一心試圖達到的樓層。

 

  過了一陣子,喬的同事們發覺一陣黏膩的寂靜,紛紛自再次堆高的紙堆中抬起了頭。「他到哪裡去了?」他們互問;「我聽見了有人下樓的聲音。」一位同事回答。於是他的同事們都開始相信喬下了樓,並且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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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反枕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