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在偉大的遠古,沒有海洋,沒有沙漠;沒有白晝,沒有黑夜。作為世界的開端,只有風與火。

  
  「高牆後頭更有著什麼?」男孩問道,側起了頭靠上一片斑駁。
  「啊!有聲音。」
  切開混沌的是兩位君王。來自東邊的王與來自西邊的王,在世界的天秤上,將日與夜分向了秤的兩端──自己所來自的地方。
  害怕風與火重新合一,畏懼日與夜厭倦分離,兩位王在天秤的中央圍起了高牆。讓轟隆隆的火,埋在白天的國度裡吼吼咆嘯;讓嗚咽流轉的風,被夜緊緊抱牢。

  隔著厚實的阻擋,不須太平靜,便能夠聽見有聲響叮叮咚咚地傳來。不曾聽過的聲音,也不敢想像這麼溫柔的聲音,若是穿越過了日之國鼓譟不休的大地裡,或有多麼突兀。
  再聽得久上些後,才發現在原來的聲音裡,更有一線細細的旋律,斷斷續續地縫進了裡頭。
  「是同類的聲音!」男孩抽了一下鼻子,大起了膽子喊道:「有誰在那裏嗎?」旋律軋然中止。
  「你是誰?」傳回來的聲音一樣的溫柔,軟綿綿的嗓音帶著軟綿綿的疑惑。


  「我是精靈呦!是火的精靈。」見到自己的呼喚有了回應,不由得男孩興奮了好一下子:「妳也是精靈嗎?與我們相同的精靈。」
  「噢,是阿!我也是精靈,但我們是屬於風的子民。」牆後的聲音輕輕「咯」了聲,都要能聽見後頭的微笑。
  「風?風長成什麼樣子呢?會像我們的火一樣,喜歡到處橫衝亂撞、老是大吼大叫?」
  「我們的風噢,總是追逐我們的心跳悄悄吹拂,偷偷牽走我們夢塢使我們無法停步。」
  「而風也同時串起了傳說,傳說在國的盡頭外還更有盡頭,盡頭的另一端是風被吞噬的場所:誤入的風將喪失自我;抹除一切的未知力量,使得風被奪走了漂泊的理由。最終精靈們遺忘前往邊境的理由,始於一個風串起的傳說!」

  「但我仍無法相信風只能在夜裡停留,風不應該只在侷限的國度裡來回琢磨。於是我在夜的盡頭靜靜等候,等候一個能讓我跨越阻擋的斑駁,開始一場探索的起頭。」女孩似久久未開上口,忍不得將心情不絕透露。


  「但是,我們又該如何跨越這堵高牆呢?」在靜靜聽完女孩的故事後,男孩仍有些困惑:「它看起來是這麼的牢固,打得穿它嗎?」接著伸手拍了拍眼前高聳地駭人的阻擋,後者發出了「碰碰」聲的悠久回響。

  「況且,即使傳說中的王已消逝了遠長,長老們仍循循告誡著跨越高牆的後果──無非是同樣的傳說、相鄰的理由。但是火就是該盡興奔馳阿!我等不及要到新的世界找尋新的朋友,即便這將讓火不再是火。」一團熱情纏入了一絲擔憂,但火仍是火。
  「平靜的話不能多說,先來試試能不能翻得過這道牆吧!」男孩說到興起處,便要直直地向牆頂衝去。隨著男孩奔行速度越來越快,男孩身上開始湧現翻騰的焦灼烈火,模仿著男孩的腳步,將男孩大口大口吞進滾滾艷紅。

  女孩輕輕地將手掌貼上了高牆,靜靜感受牆後的陌生氣息;讓風的心跳不自覺奔離軌道、讓風貼住耳際放聲尖嘯的窒息。但再過得久上一些,女孩便發覺有些不太對勁──窒息感似乎仍在同一個位置徒力耗勞。
  果不多時,變聽得牆後「碰」地重重一聲,男孩已經跌落回了地面。一邊癱臥著費力喘息,一邊嘟嚷著驚疑:「太奇怪了,無論奔跑得多麼快速,仍始終停留在原處……。」接著又聽見「唉呦」一聲,可以想見是男孩忍不住踢了牆一腳。

  女孩輕笑了一聲,背脊沿著牆滑坐上了夜裡的草原:「休息一會兒吧!看來牆是不願意讓我們通過了。至少讓我知道了國度外頭確實更有盡頭,知道了火不是吞噬走風的兇惡巨獸,知道了火與風也能成為快樂的朋友。噢坐下來吧,我的朋友!讓我完成仍未說完的故事,你可能不曾聽過的傳說……。」
  
  傳說:
  風遠行了就不再回頭,故鄉回到了就難以重遊;
  風與火分離了將不再同流,心遠離了終難以守候。
  消逝遠久的王與他們的牆,全是多餘的擔憂。

  噢,我的朋友!請你別發愁,我們最終將碰頭。

  從來就不是巨岩砌成了高牆,從來就不是高牆灰心了日對夜的嚮往;
  因為我們並不知道──摸不著的阻擋早已悄悄橫斷心敞。
  放縱畏懼淤塞成徬徨,任由遲疑爬滿曾經有過的橋樑,那才會是最蒼白的深傷!而我們都在容忍深傷恣意張狂。

  就讓傷的惡路,在今日停止獲得寬恕。

  癒合了懊悔並非天秤的傾斜、渾沌的回歸,而是將繼續著世界的長流、未完成的前奏。
  是否想過:
  當白日吹進了風的柔順,讓熾熱有了雨的溫存;
  當黑夜闖進了火的焦痕,讓草叢也有了吵鬧蟲聲。
  當白日照耀了夜的原野,讓苦綠多了刺眼的繽紛;
  當黑夜撒滿了火的餘溫,讓天空忙著撿回滿天星辰。
  
  只要我們還保有一點魯莽、一線青春;
  只要我們還留有一點幻想、一絲童貞。
  一切都將成可能!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林反枕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